《外公》繪本賞析

溫情的隔代關(guān)系，永恒的生命光輝

繪本簡介

《外公》是由英國著名兒童插畫家約翰·伯寧罕所創(chuàng)作的繪本。用作者自己的話來說，它是一個關(guān)于最小的人與最老的人之間關(guān)系的故事，靈感來源于自己的女兒艾米麗和住在隔壁的岳父。

整個故事通過外公與小孫女無厘頭的對話，將生活中的點點細(xì)節(jié)呈現(xiàn)在讀者面前。從見面時的張手擁抱而開展，到在花房中一起工作，一起高歌、玩過家家、去海邊、去釣魚、去玩雪，他們度過了許多美好的時光，直到有一天，外公再也不能陪小女孩兒玩了……

整本書乍看上去波瀾不興，但卻用詩一樣的圖畫和語言，很溫馨地處理了“隔代關(guān)系”和“生命光輝”這兩個相關(guān)的主題，使“老年”成為可愛的生命現(xiàn)象，用“離去”闡釋“死亡”。趣味與溫情當(dāng)中，飽含無窮哲思。

一、兒童性

在圖畫書作家里，大概很少有比約翰·伯寧罕更能理解孩子的情緒了。這位曾畢業(yè)于以開放教育著稱的夏山學(xué)校的圖畫大師，始終保留著一顆自由而單純的兒童之心。當(dāng)有人問起他的成功原因時，伯寧罕誠摯地回答：“或許是因為，某一部分的我，始終只有五歲”。在那個世界里，孩子最大，所有大人們的規(guī)矩都不算數(shù)。于是我們看到，伯寧罕伯的作品非常注重探討兒童與成人的關(guān)系，例如《莎莉，離水遠(yuǎn)一點》《和甘伯伯去游河》《遲到大王》等，在表現(xiàn)兒童天性的同時，對成人世界的規(guī)訓(xùn)和壓抑進行諷刺，從而喚醒成人對兒童、童年以及親子關(guān)系的思考。

不過，繪本主要還是為兒童閱讀的，就其內(nèi)容而言，《外公》的兒童性主要表現(xiàn)在它符合兒童的生活經(jīng)驗和心理現(xiàn)實。在生活經(jīng)驗上，對于年齡較小的兒童來說，吃和玩便是他們最關(guān)心的話題。封面圖上，一個小孩兒圓圓的臉蛋，短短的、稀疏的頭發(fā)，在沙灘上，一邊津津有味地舔著棒棒糖，一邊興致勃勃地玩著沙子，這還不夠，還希望再多買幾根，因為想用小竹棍兒做玩具。光看這幅圖，你甚至分不出性別，它生動刻畫了所有兒童天真愛玩的天性，無論你是男孩兒女孩兒。

此時的兒童還對未知事物都充滿了好奇，最喜歡探索外面的世界。小女孩兒和外公一起，去了很多地方。他們?nèi)ズ＿?mdash;—“到了海邊，能不能一直玩下去？”；去釣魚的時候，會夸張地幻想——“要是釣到大鯨魚呢”；還想去非洲——“外公，明天去非洲玩，你來當(dāng)船長好不好？”這些都反映了兒童探索的愿望，閱讀時很能引起孩子的共鳴。

此外，小女孩兒和外公相處的畫面中，所傳達(dá)出的溫情，也是兒童所喜愛的。目前中國的大多數(shù)父母忙于工作，“隔代教養(yǎng)”在十分普遍。書中小女孩兒和外公一起唱歌謠、一起種植植物、下雨的時候在屋子里講故事、坐在外公的懷里一起看電視等等，這些畫面在兒童的生活中也并不陌生。在爺爺奶奶（外公外婆）的身邊，在他們的懷抱里，這樣的畫面也能夠滿足兒童“愛”的需求和心理安全感。

二、趣味性

幻想游戲，是孩子成長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環(huán)節(jié)。任何平淡無奇的事物，都可以作為構(gòu)建自我幻想的元素，能夠使得兒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發(fā)現(xiàn)趣味、自得其樂。

小女孩兒在自己的“幻想游戲”中，扮演了護士和媽媽和角色。你看，她頭戴護士帽，在像模像樣地為小布熊們看病；細(xì)心觀察，第二幅和第一幅圖相比，地上的小玩偶們發(fā)生了很大變化。它們原本都凌亂得放在地上，可能是怕“小娃娃”們感冒生病，小女孩兒便把它們放到紅色的玩具嬰兒車和凳子的橫板上，還細(xì)心地為它們蓋好被子。懷里還抱著一個“娃娃”，小心呵護著。再到下一頁，場景換到了花圃旁。小布熊們依然在旁邊，一只小小熊安靜地睡在玩具嬰兒車?yán)铩６∨鸦ㄅ_當(dāng)案板，十分投入地在做著食物，好像把自己當(dāng)成了“媽媽”。甚至在后面跳繩那一頁，騎自行車的小女孩兒，車后座依然帶著“熟睡的小小熊”。看到這樣的畫面，相信每一個孩子尤其是小女孩兒都會有類似的扮演游戲，并且覺得十分有趣呢，同時孩子們也能根據(jù)這些畫面，猜測小女孩兒在做什么，又在想什么，從而創(chuàng)編故事。

不過，兒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成人卻不能完全理解，于是外公和小女孩兒兩個人的認(rèn)識反差，也為故事增添了許多趣味。我們看到爺爺手里拿著的冰淇淋明明是黑色或咖啡色的，而小女孩兒卻說：“不是巧克力味的，而是草莓”。小女孩兒是用什么做的冰淇淋，她又在幻想什么呢？或許只有孩子才能理解了吧。

三、藝術(shù)性

從1970年的《和甘伯伯去游河》開始，約翰·伯寧罕便開創(chuàng)了左右對頁的創(chuàng)作方法，這也是其作品中最有特色的一點。《外公》中左右頁，依然運用了不同的畫法。左圖頁是棕色的單線描繪，內(nèi)容有小女孩兒的想象——例如化妝的布熊、咬住魚鉤的鯨魚；也有外公的回憶——例如外公童年的情景；還有補充右頁圖的作用——例如溫室里的工具、雨中的池塘等。而右頁則是清新活潑的鉛筆淡彩，畫出祖孫二人在一起的場景。

可以說，整本書交織著幻想與現(xiàn)實之趣，也為讀者預(yù)留了充分的想象和理解空間。外公回憶自己小時候唱歌的情景，畫面中的三個孩子，哪一個是小時候的外公呢？上面刻有“JACQUES”字樣的箱子里有什么秘密呢？這些不禁引人遐想。外公所珍惜的，是自己的童年回憶，外孫女卻以認(rèn)真的態(tài)度面對一個跟外公所經(jīng)歷的完全不同的“現(xiàn)在”。不過，二者在情感上卻依然緊密相連。

從圖文來說，則都奉行了極簡的理念，營造出充滿張力和彈性的藝術(shù)空間。線條，使用簡單的線條和輪廓，卻抓住了事物和人物的本質(zhì)特征。稚拙的筆法，就像是小女孩兒畫就的，亦能讓孩子有一種模仿的欲望，激發(fā)繪畫興趣。同時極簡的畫法，反而更能去除干擾信息，突出主人公的內(nèi)心和復(fù)雜的情緒變化。例如，倒數(shù)第二頁的小女孩兒蜷縮著，微微顫抖的線條則隱約表達(dá)出小女孩兒的不解與孤單。而中間大片的留白，小女孩兒和外公的綠沙發(fā)之間的距離，顯得那么遠(yuǎn)，就像是生與死，人間與達(dá)天堂的距離一樣遙遠(yuǎn)。

文字也是盡可能地少，甚至省去了外公說這樣的字眼，而以字體的不同來區(qū)分外公和小女孩兒之間的對話。其余的信息則需要我們通過圖來觀察。例如僅僅簡單的一句“沒聽說過小布熊也算是小女孩兒”，沒有對話。但從畫面中，我們完全能理解這是什么樣的情境，亦能分辨出這是外公說的話。而倒數(shù)第二頁的畫面小女孩兒靜靜望著空空的綠沙發(fā)，則更是不著一字，但一切已盡在不言中，耐人回味。

四、教育性

首先，小女孩兒和外公之間相處的點滴，會讓孩子體會到一種溫情和關(guān)懷。外公帶小女孩兒去各種地方，陪她玩耍，而小女孩兒也深深感受到這份愛。于是會給外公品嘗自己親手做的冰淇淋；和外公一起滑雪，在外公快要摔倒的時候，會提醒他小心；在外公無法出門的時候，陪著他一起看電視；在外公“離去”的時候會悲傷。這些都隱性地傳遞一種感恩和回報的行為方式，將愛的種子灑在兒童的心田。

其次，能幫助兒童在生活中認(rèn)識生命、感悟生死：3-5歲兒童還處于自我中心主義，兒童只知道自己要吃飯、呼吸，他們想象不出一個人沒有這些特征會是什么樣子，因此他們把死亡看做是一種睡眠或一種暫時的狀態(tài)，不知道死亡的最終結(jié)果和無法逆反性，所以也不會感覺到悲傷。5-8歲兒童開始接受其他生物會死亡這一事實，但他們不承認(rèn)自己也會死亡，同時認(rèn)為生命是由外在的力量或意外給拿走的，因而把死亡看成是變幻莫測的、深奧的。

因此，這本繪本以小女孩兒的視角和語言，來代表兒童對“生、死”之事進行發(fā)問。第二個場面，女孩兒和外公在溫室里忙碌，女孩兒的一句：“蟲子也會去天國嗎？”反映了兒童對“死亡”懵懂的認(rèn)識，也引出“死”這個話題。而后面小女孩兒稚嫩的話語：“外公，你也當(dāng)過吃奶的小寶寶嗎？”外公也是由小長大的，人的生老病死的則可引導(dǎo)兒童了解生命的成長變化和規(guī)律。人的生命就像是大自然中的樹葉一樣，春天會發(fā)芽，秋冬會落葉。

而最后空空的沙發(fā)的那幅圖片，則給孩子一種替代性的體驗。看著小女孩兒面對著空蕩蕩的椅子，蜷縮著身子的悵然若失，兒童似乎對“死亡”也能有進一步的感受。這時候，家長就可以適時引導(dǎo)孩子，因為爺爺奶奶或外公外婆會一天天老去，所以我們要懂得珍惜。也要學(xué)會，像書中的小女孩兒一樣，關(guān)心他們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，讓他們開心。這樣，以后才不會后悔。從這種意義上來說，“懂得死，才能更好地生”。

五、傳達(dá)性

傳達(dá)性首先表現(xiàn)在文字的省略、和圖文的互補，這在藝術(shù)性的部分已經(jīng)論述過。其次，就是對故事主題的揭示。雖然全書并未提及一個“死”字，但前面所有那些溫暖的畫面，歸根到底都是為了鋪墊最后隱喻的“外公之死”。如果單看前面的內(nèi)容，可能只是一些散碎而溫暖的生活日常，但是正是因為最后“外公的離去”賦予了這本繪本“重量”和“靈魂”，成為“點睛”之筆。

不過，作者的巧妙之處便是，自然而然的過渡，而不會讓人感覺到突兀。若你仔細(xì)觀察，作者對“外公的離開”在前面許多細(xì)節(jié)都埋下了伏筆。從最開始的小女孩兒問：“蟲子也會去天國嗎？”到后面的諾亞方舟變成船被大雨沖走，都會讓人聯(lián)想到“死”。而女孩兒頭上的護士帽，到桌上的體溫計、藥瓶、外公身上蓋著的被子；以及從夏天到冬天的季節(jié)變化，外公身上顏色逐漸變深變暗淡的衣服，一步步都在昭示著老人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。

不過，與其他“死亡”主題的繪本相比，如《爺爺變成了幽靈》《爺爺有沒有穿西裝》，《外公》對“死亡”的傳達(dá)，并沒有一種殘酷或者壓抑的感覺，而是以一種溫暖的、舉重若輕的方式來傳達(dá)。整體的畫面是黃色和綠色的暖色調(diào)，讓人感覺到生命的美好、親情的可貴。而最后，對“死亡”的“面對方式”，也是為兒童提供了一種去“尋找出口”的路徑。故事結(jié)尾，小女孩兒長大了，推著嬰兒車飛奔在田野，飛奔向記憶中外公所在的地方。它似乎告訴我們，死亡的真正含義，意味著新生。

雖然作者始終以孩子的觀點描述世界，但我們似乎更能感受到對于成人的意義。成人或多或少經(jīng)歷過死亡，相比兒童感受到的痛苦也多很多，更需要在繪本中尋找出口。正如著名兒童文學(xué)作品《外公是棵櫻桃樹》中，外公所言：“如果有人愛你，你就永遠(yuǎn)不會死去”。生命有限，而愛讓生命永恒。《外公》的結(jié)尾，溫馨而充滿生機的畫面，或多或少能撫平我門內(nèi)心的恐懼和聯(lián)想到死亡時那種沉重的悲痛感。

老舍先生曾說：“哲人的智慧，加上孩子的天真，或者就能成為一個好作家了。”約翰·伯寧罕無疑就是這樣的高手。一部《外公》，充滿“孩子的天真”，又飽含“哲人的智慧”，讓孩子喜歡，讓大人回味。故事講完，合上書頁，而隨著孩子年齡的增長，他們對這本繪本、對人生可能都會有更多不同的體會，生命咀嚼依然還在繼續(xù)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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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考文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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